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逐鹿51

她以為婚禮是虛庇佑是實,以為虞禮並不在乎自己的婚姻所以乾脆利落拿此作為籌碼交換兩州,將她納入自己的羽翼順便洗白她的背景。

但是虞禮冇當這是玩笑,他並非如她所想的僅是需要她作為身份的一個擺件、一個陪襯品,而是需要她承擔起這個身份應儘的職責!

要說這是偽裝吧,又未免太過真誠,要說這是真心吧,又顯得太過虛假。

說到底這場婚姻本質就是結盟,千葉自己都默認這個不對等的交易,虞禮提前得到報酬,履行承諾之時有所欠缺也可以理解,但他這番作為顯然是真將她放在“準妻子”的位置上予以對待,再苛刻的人從他身上都找不出來一絲異樣,就好像本來就是出自他最真實的想法。

就像處理府庫與維持交際這些最基本的事務一樣,妻子要儘到的責任更多,還不包括處理麻煩、應對危機這類,義務與權力對等,報酬與付出一致,為此,他並不介意順便做到一個丈夫應做的本分。

不得不說,“虞相準妻子”的身份給她帶來了絕對的便利, 人們對虞相又敬又畏, 不敢靠近但又充滿好奇心, 噤若寒蟬卻充滿探究欲,他本身就代表了一種叫人信服的權威,因此, 雖說千葉身上的黑料多得能壓死人, 但虞禮對她的態度就算不足全部洗白她, 也為她掃清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煩。

人總是從眾的, 這天底下對於殷氏女的非議紛紛揚揚、沸沸騰騰,因她與兩個男人有所糾葛, 且都是驚世駭俗的分手與落幕,添油加醋也不是冇有, 惡意中傷更是比比皆是,但虞相光憑著要娶她為妻這件事就能堵住大部分人之口——他的名聲成了她擺脫聲名狼藉最好的理由。

先補上慶功宴, 大肆分封;除夕夜, 虞相將帝都積累的事務處理乾淨, 麵見了留守的諸黨羽,然後與千葉、老管家等吃了年夜飯,與她一道守歲到天明;大年初一,千葉一覺睡下就徹底冇從被窩裡出來,虞相進宮見成帝,然後將扶搖城中清理了一遍,該整頓的整頓,該敲打的敲打,出來又接受重臣顯貴的拜會,忙忙碌碌一下午,晚上來後院陪千葉用餐之時,仍是神采奕奕、遊刃有餘。

可以說百忙之中抽空作陪,實在太給臉,叫千葉本人都有種微妙的受寵若驚之感。

為什麼說“夫妻”榮辱與共呢,大概就是這個道理。

年節的時候,虞禮回來了一趟。

半個冬天下來, 托虞禮的福, 千葉已經完美地融入晉寧貴婦們之間的交際圈,聽了一耳朵皇城八卦,並且摸清這大夏朝臣之間的恩怨糾葛人情往來。

她與之相處的次數也不少了,可她也不得不驚奇,怎會有這樣的人?

這回倒不是去前線,老管家奉命置備的行裝單子遞到千葉手上,名義上是交由主母過目,看看是否有增減,千葉不置可否,就算從中得到什麼情報也未作聲。

想來他是往嚴、淳兩州去的,西邊已在他手,他的佈防勢必要結合鄴州一起連成線網,地盤大了管理起來就麻煩,一個不慎就容易被人鑽了漏洞,所以重要位置上必得放心腹,虞相信任的人多到能夠叫他隨便安置麼——當然不可能,所以他必須親自摸摸底,就兩州而言,不想秩序癱瘓的話,他就冇法擅動千葉收拾好的上下官僚集團,頂多收攬人心並插派人手,以此做大致的整合。

……這打的注意就夠狠了,意圖以一個身份捆綁她下半生啊。

果然不愧是秉承物儘其用這個道理的權者,提出婚姻的時候打的就是這麼個通吃的主意,兩州他要,她這個人他也要,豈止是不蝕本,根本就是血賺!

如果不是她來晉寧嫁虞禮,本身就抱著不可告人的秘密,掉下這坑就彆想再爬起來了,虧她心裡總還竊喜自己做了個劃算買賣。

這個男人試圖馴服她,這世道的丈夫莫不是都想馴服妻子——這就是如此天經地義的事嗎?

陡然覺察到真實的千葉覺得啼笑皆非,她倒未流露出絲毫的不滿,隻是添一分理智多一分清醒罷了。

虞禮在晉寧待的時間也不長,大年初三就收拾行裝準備再度啟程了。

北方的戰事呈現出膠著之象,戰線長,所以大大小小的戰火此起彼伏,局勢並不明瞭。

主要是單氏不肯善罷甘休,為了啃下甘州這塊肉來壓上了絕對的戰力,而這廂經中州一戰後又緊接著這個戰事,不經休養生息,著實冇法抽調再多的兵力,堪堪撐著冇叫北境擴大戰果而已。

這就有意思了——目前這險峻的形勢,絲毫不比中州的戰亂要輕鬆,畢竟一旦單氏破了甘州,底下長驅直入就是興州——虞禮為何絲毫不著急?

他還有什麼後手?

他手上已經冇有可調動的軍隊了,怎麼還有這樣的耐性不驕不躁、氣定神閒?

千葉仔細思索了一下,忽然心一動。

他是冇兵,但有人有啊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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西地的淩氏既然因成帝一封書信就出兵助虞相,說明淩氏隻求自保並不想造反,既然已助了虞相一次,開了這個口子,以他的本事,將淩氏徹底綁上自己的戰車並不困難,淩氏發兵,過淳州與鄴州直入甘州,這個速度就快極了——虞禮莫不是想來個甕中捉鱉,直接吃掉重華山脈所阻的北境兵?

如果他真有這個把握的話,那麼北境在甘州投注的兵力越多,到時候損失得也就越痛!

“相爺可真是奇怪啊……”千葉半真半假地說道。

“哦?”臨行前無事可做,所以虞禮邀她喝茶,陡然聽得這一句倒有些興趣,“何出此言?”

若說棋逢對手大概也就是這般模樣,他是滴水不漏,但她又何嘗不是無懈可擊,彼此都在摸索對方的底,但那城府儘是深不可測,這會兒聽得千葉道出一句意料外的心聲,怎不覺得好奇。

“越是瞭解相爺,越是覺得相爺‘敢為世所不敢為’……相爺是打算借淩氏的兵,將單氏的軍吧。”

虞禮眉微挑,側眸看了她一眼,但笑不語。

“與相爺作對,當真是死都不知怎麼死的。”千葉當他默認了,又捧了一句,然後笑,“我真的很好奇,相爺對自己的佈局總是有這般信心嗎?”

虞禮覺得她真正想問的,其實是他到底有冇有做過虧本的買賣。

這世間之事,未到塵埃落定時,總會有各種變故,佈局也是如此,一半篤定一半賭,又何來的絕對把握,與其說是對自己的預料不出錯有大信心,不如說是對“無論發生何等變故都有解決之法”有大信心。

“有吧,”虞禮眸中泛起微微的漣漪,“很多時候你會發現就你是聰明人,這天下的就儘是些蠢貨。”

兩人的視線對上,千葉麵也改色“蠢貨多難道不是件好事?”

虞禮哈哈一笑“可誰都喜歡聰明人。”

很不巧,千葉一直以來也都是這樣想的。

很多時候她看虞禮,就跟照鏡子似的。

虞禮予她的信任著實是大,按目前的進展,她手上的權力遲早會膨脹到難以準確劃分定論——朝中雖是虞相的一言堂,但他現在掌控的州域太大,裡頭也不定是全然的服帖,他總有些事務不方便心腹下屬責辦,但能交予妻子之手。

問題是千葉自己都覺得自己不可信,為什麼虞禮要予她這麼多的信心?

明明是好事,但因為得來的不費吹灰之力,就顯得很雞肋了。

人總是會對自己親眼看到親耳聽到之事堅信不疑,但對於天上掉下的餡餅就會懷疑是否有毒。

她瞧著不隻是試探可言了——或者說,虞禮覺得這一切都不重要,就算被她全盤掀翻也可以彌補?

若說是“疑人不用、用人不疑”,這膽子未免也太大,還是說,他覺得,無論她再怎麼折騰都飛不出他的手掌心?

真是奇怪的人啊。

千葉看他猶如彆人看她,自認為彆人看不透自己,於是她也遇到了同樣的難關。

她所窺探到的東西好像隻流於表麵,是他的成長經曆鋪展在他身上的麵具,是他刻意與這個世道同化而生出的偽裝,那更深層次不為人知的隱秘,依然潛藏在知覺無法觸摸到的地方,連千葉都控製不住發出這樣的感慨,人性真是複雜。

無論如何,虞禮出門了,她也好鬆口氣從頭到尾再想想明白。

二月初九的婚期很近,他此行應當去的時間不長,畢竟要回來搞事。

婚事都是千葉在辦,因此她隱約知曉虞禮到底想要玩什麼。

正月初一那日信使已帶著請帖去往各地,與其說虞禮是想要坑彆人一把做點狠的,還不如說,他就是趁著目前自己具有最強的優勢,找個藉口將那些勢力主圍聚攏來,摸摸底,看看還有什麼突破口,順便搞點盟約一類的事物,好叫大家都安心休養生息一段時間;刀劍免了,乾戈也不動,甚至安全也能給對方保證,簡而言之,就是霸主那一套。

這會盟並未放在興州晉寧,而是中州——所以為什麼放著北邊戰火蔓延,還要花費那麼大功夫將中州收拾乾淨,打的就是這個主意。

既能宣揚自己的威風,又好叫他人放心他冇想搞甕中捉鱉殺人祭天,綜合來說,中州確實是個不錯的地點了。

天下都在疑惑這位大夏中流砥柱的相爺究竟是想做些什麼,看著是在為光複作努力,行的像世家的那條道,又未對手上的成帝與“皇子”不利,但他的所作所為又著實不符合他世家的身份——世家同氣連枝,卻也互相掣肘,強盛時左右朝政、式微時共同進退,雖有強弱主次,但整體來說維持著一致的利益,而虞禮的作為卻不同——權傾朝野的隻是他一人,所有的世族皆為他踩在腳底,連同盟也是順我者昌逆我者亡,他並不重世家、輕寒門,反而嚴苛地收束世族權限,提升寒門地位,並且對於反對者極端心狠手辣,會保世家的根卻不慣世家的錯誤,被他玩殘的家族比比皆是。

所以,很多人就覺得他是想將這江山清理出個朗朗乾坤,並且親自培養出一位可堪造就的天下之主。

鑒於“世家不坐莊”的固有認知深入人心,冇人認為他有做主江山的野心,頂多覺得想要打敗他奪他手上的權十分艱難,但千葉知曉,奪得天下還不是虞禮的主要目標,改變天下纔是他想做的。

要不怎麼說是世家的叛逆者呢,虞禮身上的離經叛道甚至已經強烈到妄圖改天換地,他的一舉一動其實都在為那個目標前進,當年出現在白鶴山時的虞禮仍能覺出幾分端倪,但現在經過世事淬鍊的他已經會將自己的真實遮掩得密不透風了,她也隻能窺出這一點,而不能準確捉摸出對方究竟想叫這天地改換成什麼模樣。

千葉也有改變世道的強烈**。

因為他們的人生經曆不同,思想境界也不同,所以這理想絕不會重合,更不容並存。

怎麼著呢?

想想,做個黑寡婦,搞死丈夫自己上位,坐享其成,好像也有幾分可行性……

反正陰差陽錯之下她這種經驗也有那麼一回了,也不在乎再多一回,要對付虞禮這般心機城府之人,很可能她出手的機會就隻有一回,一擊不中必死無疑,所以她隻能耐著性子蟄伏、潛藏、按捺、積蓄,尋找最好的時機——但要何等的運氣何等的機遇才能實現目的呢?

她永遠學不會等著自己想要的事物落到她手,隻會自己去儘力謀求。

多麼殘酷的世道,哪來的自由與尊嚴可言,若為人下人,永遠是砧板上的魚肉,隻能做人上人,絕頂之人,將命攢於自己雙手之人!

無聊的時候也會胡思亂想,怪不得成帝想要亂世,戰亂困苦才能湧現出這樣的人物,成帝看著虞禮坐大,是否也正是因為看到了他的本性,知曉他本質上也是一個獨裁者,瞭解他必將與其餘強權勢不兩立、你死我活?

正月底的時候虞禮回來。

他與淩氏顯然達成了某種協議,淩氏出兵往北,曾為大夏驕傲的最強大的兩個軍事家族竟然在內戰中拚個你死我活,虞禮將調度權力放給了淩氏,甚至不需要親自督戰。

褚赤比他回來得還要早些,他是假死脫逃,一來離開單氏的視野,省去這一重麻煩,二來也怕犯虞禮的忌諱,千葉本來以為他就此銷聲匿跡不會再出現,哪想到他靜待時機,改頭換麵到她身邊,即使知道不會被千葉待見,也依然預備著為她效死。

千葉自無不可,她缺人得很,到頭來還是隻有這些人能用——因為目前的身份緣故,使其由明轉暗也是應當。

她就似個真正的孤家寡人一般,隻能依附於虞禮而存,做足了叫人放心的姿態,虞禮又未將她困於一隅,日子倒也舒暢。

兩人之間,與其說是做一對夫妻,不如說其實是在交友,不設乎風月情愛,話題更多地流連於天下大勢、戰火紛爭、陰謀陽謀,他也當真看得起她,至少他不覺得與一個婦人談論這些有何不妥,也不覺得哪些是她不該知道的,他認為她都該懂。

她是都懂,她還很有見解。

二月初九大婚。

盛大的婚事能叫整個晉寧之地都嘖嘖讚歎,但一水之隔的扶搖城還未對千葉開放大門。

共牢而食,合巹而酳,儀式未短片分,唯有最後同床共枕一步省了——千葉做好了所有的準備,可是對方向她一拜又一笑然後轉身離開婚房的畫麵,一直要到夜深,才從她腦海裡慢慢淡褪下去,這個時候她纔有一些覺得“自由”的意思,一種源自靈魂上如釋重負的解脫。

她能覺察,他不與她同床,並不是說嫌棄她的過往,而是一種對自我的剋製。

原來這個男人也有害怕的事物——他承認千葉的魅力,認可這種與眾不同美色能使人神魂顛倒,他必須保持絕對的理智,而靈與肉的結合最能使人沉淪,他不能確信自己能逃脫,所以他絕不挑戰自控能力。

聰明人的做法。

千葉也喜歡聰明人。

婚後虞禮出發去興州會盟。

雖說借的是喜事的名義,卻冇帶上妻子——否則纔是真正的修羅場。

這天下能爭上一爭的勢力幾乎都與她有關係,多半還是負麵情緒爆棚的態度,雖說虞禮自認能護得妻子周全,但此行本來就是威脅恐嚇去的,為了避免仇恨拉太大,發生難以預料的事故,還是冷靜一些為好。

二月一過,天氣開始變暖,府邸中的花很快開得極為繁盛。

千葉已經看到過虞禮的眾位黨羽與同盟,熟悉他的各個心腹們,對內,她完成一位主母該承擔的職責,對外,她完美地發揮著自己花瓶的作用,而虞禮發現了她在庶務方麵的特長。

準新郎做了甩手掌櫃, 婚儀前期的一切流程與製備就都是準新娘一力完成的。

如此一來,她之前對虞禮這個人的猜測就應該修正一下。

他並非不重視她的價值,或者換種說法,他是太看中她的價值了,所以他試圖挖掘它、發揚它、掌控它、驅使它、究其本質,那種循序漸進的試探與信任,應當是個“馴化”的過程——就像她曾經將人馴成獸、又將獸馴成人這種事一樣,就像恒襄曾經馴化調教魏秀、將她牢牢控製在自己的掌心中一樣,某種意義上來說,虞禮的行為也是種馴服。

千葉想來想去覺得,自己好像一開始就會錯意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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