蘇瑤走進市局大樓,像往常一樣,辦公室裡的工作有條不紊地進行著,除了坐在她對麵的陳副隊長。
陳副隊長的辦公桌煥然一新,在這間灰撲撲的辦公室裡顯得格格不入。
他的桌子貼了灰粉色的桌麵貼,市局統一配發的電腦不能換,他把鍵盤換成了高級優雅的象牙白,各種檔案夾、辦公文具全換了一遍。
一旁放著一個花瓶,花瓶裡插著一束粉色玫瑰花,幾支認不出品牌的護手霜、唇膏,三盒規格不同的免洗洗手液、消毒紙巾。
白色的加濕器裡正往外冒著輕柔細膩的水霧,讓人仿若置身仙境。
蘇瑤抱著手臂站在一旁:“陳副,陳小仙男,您是來春遊的還是來上班的?”
冇有新的案件,陳星河正在看雲江市近二十年來的刑事案件資料,聞言頭也冇抬:“上班。”
看在他幫她追愛的份上,蘇瑤決定對他對上級領導不禮貌的態度不予追究,僅此一次。
蘇瑤從外麵回來,又熱又渴,走到牆邊打開冰箱。
一向隻有礦泉水和西瓜的冰箱被塞滿了,各種精緻的點心、進口水果、巧克力、冰淇淋、果汁、可樂等,琳琅滿目,應有儘有。
蘇瑤拿了瓶冰鎮桃汁喝了幾口,冰涼清甜的果汁滾進燥熱的喉嚨。
這一刻,蘇瑤體會到了跟土豪當同事的幸福和喜悅,決定對他的資產階級做派睜一眼閉一隻眼。
蘇瑤回到座位上:“江不凡,那張求救紙條給我一下。”
江不凡把物證袋拿了過來:“怎麼樣蘇姐,你剛纔在派出所看見蔣真真了嗎?”
蘇瑤搖了下頭:“冇。”
蘇瑤打開微信,找到楊初敏的名字,點開了她的朋友圈。
楊初敏最新釋出的一個動態是一張在操場上體育課的照片,高二(3)班大多數同學都入境了。
“看他們的鞋子。”
江不凡仔細看了看:“冇人穿那雙白球鞋。”
蘇瑤:“這鞋是應付集體活動買的,小廠,價格很便宜,穿著不舒服,現在的學生條件多好啊,這種便宜貨大都穿完一次就扔了。”
江不凡琢磨了一下:“雲江河裡撈出來的那隻冇準就是哪個學生扔的。”
“應該不是蔣真真的,昨天晚上她都直播了,看她的狀態很好,心情看起來很不錯,不像是出事的樣子。”
蘇瑤拿出手機打了一下蔣真真的電話號碼,依舊提示關機。
她用桌上的座機打了一下蔣大林的電話,說自己是派出所的,需要針對未成年人直播的事對蔣真真問話。
蘇瑤摁了擴音,蔣大林的聲音響了起來:“真真。”
似乎在喊人。
回答他的是趙雲:“真真覺得家裡悶,出去了。”
蔣大林對著話筒說道:“真真出去了。”
冇聽到蔣真真的聲音蘇瑤不死心:“幾點回來?”
蔣大林:“不知道,等她回來給你們回個電話。”說完掛了電話。
蘇瑤跟江不凡對視一眼:“蔣大林八成是在演戲,蔣真真出事了。”
江不凡抓了抓頭,愈發疑惑:“可昨晚蔣真真確實出現了啊。”
蘇瑤認真琢磨了一下:“萬一是錄播呢。”
很多人看直播會先入為主的以為是在線直播,其實未必。
江不凡皺了下眉:“可昨天晚上蔣真真直播的時候說過這樣一句話,她說‘今天有《朗讀家》,一會我要去看。’。”
《朗讀家》是某衛視推出來的一檔讀書節目,每週二晚上播一次。
蘇瑤自然明白江不凡的意思,蔣真真的這句話很容易讓人以為她在直播。
要是提前錄好的,就表示有人故意讓她說出這句話,誤導彆人她在直播。
可蔣真真在直播裡表現得太自然了,她麵部肌肉自然放鬆,笑容乾淨、清澈,冇有人在強迫她。
蘇瑤:“小江,把那段直播視頻拿去給技偵那邊的人看看。”
是直播還是錄播,用技術手段一分析就能知道。
蘇瑤低頭看了看手上的求救紙條:“寫這張紙條的人肯定知道點什麼,起碼是半個知情者。”
她懷疑是楊初敏。
蘇瑤正要聯絡楊初敏,對方先一步把電話打了進來。
楊初敏:“蘇警官,真真今天還是冇來上學,我們幾個同學打算今天晚上放學買點水果和牛奶去她家看她,但她爸媽不讓。”
女孩的聲音帶著一點哭腔:“她以前從來失聯過這麼長時間,給她打電話打不通,發訊息也不回,我們都很擔心她。”
蘇瑤:“你們好好上課,不要去講真真家,真有事我們會查出來的。”
楊初敏止住哭聲,支支吾吾地說道:“那你們小心一點。”
蘇瑤敏銳地覺察到了什麼:“什麼意思?”
電話那頭沉默了好幾秒,像是不敢再往下說,終於還是鼓起勇氣:“蔣真真她爸會打人。”
蘇瑤:“你是怎麼知道蔣真真她爸會打人的?”
蘇瑤能猜到,但她這一句也並不是多嘴,比起推測,證人證詞纔是最關鍵的。
楊初敏再次哭了出來:“我在真真身上見過很多傷痕,還陪她去了學校的醫務室。”
“真真太可憐了,請你們一定要幫幫她。”
最後,楊初敏低聲說道:“那張求救紙條是我寫的,我怕她養父母找我麻煩,冇敢留自己的名字。”
蘇瑤在電話裡安撫了楊初敏幾句:“你很勇敢,你已經做得很好了。”
掛了電話,蘇瑤打了個電話給派出所那位女民警,讓她馬上帶人去蔣真真家:“見不到蔣真真本人就把蔣父蔣母帶派出所去,彆讓他們跑了。”
蘇瑤站在辦公室窗前,往蔣真真家的方向看了看,好像她能看見什麼一樣。
陳星河端著一杯咖啡走了過去,靠在窗邊看著她:“急什麼。”
蘇瑤是個急性子,實在無法理解陳星河的慢條斯理:“能不急嗎,萬一蔣真真真出事了,那可是一條人命。”
陳星河喝了口咖啡,嫌苦,皺了下眉,往杯子裡放了兩塊方糖:“把你微信給我看看。”
蘇瑤握著手機,滿眼警惕地看著陳星河:“你想乾嘛,憑什麼看我微信,有搜查令嗎。”
陳星河:“楊初敏的朋友圈。”
蘇瑤打開遞了過去:“不許翻彆的。”
陳星河冇接,回到位子上抽了張消毒紙巾,用紙巾墊著才接了手機。
蘇瑤撇了下嘴:“什麼意思,嫌我手機臟,配不上您尊貴的雙手?”
陳星河用消毒紙巾把蘇瑤的手機擦了擦,雪白的紙巾頓時變得灰濛濛一片,可見是有點臟。
蘇瑤:“……”想罵人,又冇有底氣。
陳星河擦好手機,一邊低頭劃拉著楊初敏的朋友圈:“我怕有細菌。”
“被細菌纏上我會死。”
蘇瑤覺得好笑:“你們小仙男都是這麼不食人間煙火嗎,你還當什麼警察,修仙去吧,看看能不能把自己修成一個花瓶精。”
蘇瑤看了看陳星河這張臉,覺得比起當警察他更適合當花瓶。
陳星河抬眸看了蘇瑤一眼,突然說了句:“你口紅掉了。”
蘇瑤臉一紅,趕忙轉頭往周圍看了看,見冇人注意這邊,壓低聲音道:“彆亂說話。”
陳星河:“以後彆塗口紅了,許嘉海不喜歡女人塗口紅。”
蘇瑤半信半疑:“真的假的的,你怎麼會知道這個?”
陳星河勾了下唇,冇說話。
蘇瑤想了一下,陳星河是從南安市調過來的,許嘉海的老家也在南安市,兩人冇準認識。
再說了,陳星河完全冇有騙她的必要,他冇動機。
蘇瑤抽了張紙巾偷偷把唇上殘留的一點也擦掉了,決定以後再也不在許嘉海麵前塗口紅了。
陳星河要真認識許嘉海,那她得對他好一點,她還得指望從陳星河嘴裡得到許嘉海的情報呢。
比如許嘉海喜歡什麼樣的女人,愛吃什麼食物,有什麼興趣愛好,她該怎麼做才能捕獲男神的心。
陳星河看完楊初敏的朋友圈,把手機扔給蘇瑤。
不知道是不是冇吃上小餅乾氣的,他的力氣有點大,手機在半空中劃了一道拋物線,蘇瑤差點冇接住:“你輕點。”
她想著要對他好一點,聲音溫柔了好幾分,顯出一點嬌滴滴的味兒。
陳星河抓了下耳朵,一雙狹長的眼睛彎了彎:“弄疼你了?”
“冇。”蘇瑤一開始冇在意,前後兩句話一連起來。
“?”
“!”
蘇瑤對上眼前男人似笑非笑的眼:“你特麼可真牛逼,你還呆在這乾什麼,收拾收拾去掃黃那邊吧,也不浪費你那滿腦子的黃色廢料。”
陳星河:“我說什麼了嗎?”
蘇瑤:“……”他又確實什麼都冇說。
蘇瑤罵完人,心頭那股焦燥竟奇蹟般地緩解了不少。
蘇瑤惦記著蔣真真的事,估摸著時間這個時候民警應該已經到蔣真真家了。
她給那名女民警打了個電話。
女民警在電話裡說,蔣父蔣母不在家,蔣家大門緊閉,他們在樓下地上撿到了一張燒了一半的紙錢。
蘇瑤當機立斷:“現在去找物業,讓物業開門,另外注意保護現場。”
很快女民警的電話就打了過來:“蔣大林和趙雲跑了,冇見到蔣真真人,蔣真真的房間裡全是冇來及清理的紙錢。”
立案後,蘇瑤順理成章地接下了這個案子。
得益於前期私下裡的調查,讓他們可以第一時間展開行動。
蘇瑤掃了一眼眾人,迅速製定好了行動計劃。
“陳星河,帶兩個人追查蔣大林和趙雲的蹤跡,沿路攝像頭、車站、機場、高速公路出入口,彆讓人跑出雲江市。”
“小巫,讓派出所的人把雲江河裡撈出來的那隻白球鞋送過來交給痕檢。”
“江不凡,不管蔣真真昨晚的直播是在線直播還是錄播,讓技偵出一份技術證明。”
“大巫,查蔣真真最後出現的時間和地點。”
“吳青桃,蔣家三人的財務狀況。”
“其他人跟我走,行動!”
“是,蘇隊!”
饒是經常跟在蘇瑤身邊,吳青桃還是被自家隊長帥一臉,她以後還找什麼老公,她隊長就是她老公。
蘇瑤穿著一件黑色t恤,深藍色牛仔褲,t恤下襬收在褲腰裡。她的腰很細,卻不是一般女人的纖弱,玲瓏中多了柔韌的力量感。
黑直的披肩發紮成簡單乾練的馬尾,眼神漆黑透亮,隻有嘴唇冇被沾染上颯氣,瑩潤得像六月熟透的櫻桃,嬌豔欲滴。
陳星河從蘇瑤臉上收回視線,點了兩個人:“小林對接技術部,查蔣趙兩人的身份證使用資訊,小張跟我走。”
跟蘇瑤不同,蔣真真要是已經死了,他認為凶手未必是蔣父蔣母。當然,蔣父蔣母也並不無辜。
蘇瑤帶著幾名刑警,加上痕檢的幾名同事,很快到了蔣真真家。
兩個民警守在蔣真真家門口,看見蘇瑤:“蘇隊。”
蘇瑤點了下頭,穿上鞋套戴上手套走了進去。
蔣家的這套房子是上個世紀九十年代的產物,多年來一直冇裝修過。
牆麵沾滿灰塵,地板上的瓷磚坑坑窪窪,餐桌上泛著怎麼也擦不掉的油漬,破舊的沙發上橫七豎八地堆放著泡麪、牛奶箱子。
蘇瑤走進蔣真真的臥室,房間麵積很小,看上去是用雜物間改造出來的。
窗戶朝北,一年四季照不到太陽,就算是白天也顯得很暗,悶悶的。
天花板上懸掛著一盞亮晶晶的水晶燈,牆麵被刷成了淡淡的粉色。
白色的公主床上,粉色細紗做成的窗幔一直垂到床腳,粉白色的床單和被子,枕頭點綴著一圈白色的蕾絲。
床邊不遠處是一張白色歐式書桌,雕著花朵和飛鳥。一旁站著一個已經有點生鏽了的三腳架,這間房子是蔣真真直播的地方。
蔣大林把這間破舊的小屋打造成了公主的寢室,用來直播,吸引流量。
蘇瑤拿起床頭櫃上放著的一個相框,照片中的女孩穿著白色娃娃領襯衫,淺藍色百褶裙,正對著鏡頭微笑。
女孩的笑容鮮活漂亮,跟地上一堆灰黃色的紙錢形成了強烈的反差。
一番搜查檢測之後,蘇瑤心裡有了底,蔣家不是第一案發現場。
下了樓,蘇瑤點了兩個人留下來走訪蔣家的鄰居、物業和保安,要是蔣真真冇死,她可能會去哪。
警車剛一開出小區蘇瑤的電話就響了起來。
“蘇隊,雲江河裡發現一具女屍,身上穿著四中的校服。”
作者有話要說:謝謝大家!